随着全球信息化的发展及计算机科学、语言学和神经科学的进步，由人的情感、意志、信仰和价值观等精神与心理活动构成的人类认知空间，正演变成为军事竞争的新战场，以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早在2001年7月，美国国防部向国会提交的《网络中心战》论证报告就指出，未来战争除了陆、海、空、天、电这五维战争空间外，还存在第六维战争空间——认知空间。
认知域作战愈演愈烈
自人类战争诞生以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一直为古今中外军事家所推崇。无论是“空城计”，还是“四面楚歌”，都是中国历史上认知域作战的经典战例。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美国南北战争期间，曾有一支北方军队被南方军队包围。危急时刻，北方军队指挥官要求谈判，南方军队指挥官什么也没说，只是带领北方军队指挥官来到其炮兵阵地，数起了大炮的数量，当数到150门时，北方军队指挥官就投降了。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社会的发展，在信息化和全球化浪潮的交互作用下，以新兴媒体、民族语言、文化产品等所承载的各种信息为武器，以渗透、影响和塑造敌对国家领导层、军队、精英和社会大众的认知、情感、意识为指向，最终达到操控一个国家意识形态、价值观念、民族精神、文化传统、历史信仰等目的的认知域作战愈演愈烈。尤其是，脑科学技术、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材料技术等多学科技术的迅猛发展，为影响对手认知、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提供了更加直接的手段。
当前，脑科学发展日新月异。利用计算机技术、语言学和神经科学等，通过脑成像技术揭示人脑的高级认知功能和神经信息处理方式，从而获得人类个体的感觉、知觉、注意、思维、记忆和潜意识等心理活动规律已经成为可能，这为人类在认知空间的较量奠定了坚实的技术基础。
脑阅读技术能够读懂人类思维意识。人类大脑由上千亿个神经元组成，当神经元互动时会产生某种化学反应，释放出一种可测量的电脉冲。人们借助先进的脑成像技术，能够读取这些电脉冲，对大脑活动进行定量分析，最终实现解析和阅读人脑思维活动的目的。据报道，澳大利亚科学家发明的智能头箍，就能够监测人脑内上百亿个神经元的电流传输状况，进而了解被监测者实时的心理状态，包括注意力、投入度、兴奋度和压力程度等。
脑刺激技术能够增强人脑特定功能。人类诞生以来，主要依靠自然进化提高自身能力。然而，随着脑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脑刺激技术能够为人类提高自身能力提供更加直接和快速的方法。科学研究发现，人的认知能力同大脑特定区域密切相关，对这些区域施以特定刺激，可帮助改善或增强大脑功能。例如，实施无创脑刺激技术，可以显著改善人的睡眠，增强注意力、记忆力、警觉力和决策力。
脑控技术能够控制人的思维意识。脑科学研究表明，人的大脑产生动作意识之后和执行动作之前，其神经系统的电脉冲活动会发生相应的改变，通过外部干涉能控制人的意念。2012年英国皇家学会发布的《神经科学：冲突与安全》报告认为，认知神经科学（含脑科学）具有武器化应用潜力，可以研制出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主要是大脑）的新型武器。而且，意念控制作战的思想，一直是五角大楼关注的重点。早在2004年，美国国防部就开始投入巨资，在美国杜克大学的神经工程中心等6个实验室中展开“思维控制机器人”的相关研究。美国《华盛顿邮报·军事周刊》披露，在伊拉克战争中美军就曾使用过控脑武器。
认知域作战优势巨大
“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心战为上，兵战次之。”当前，信息化武器装备越来越昂贵，价格成倍增长；战场空间多维，作战消耗直线上升；武器杀伤力剧增，政治影响与日俱增，发动战争不再是达成政治、军事、经济等目的的首选。随着认知空间作战方式和手段增多，作战效费比高，认知对抗在国家安全战略博弈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已成为军事竞争新战场。无论是中东、西亚、北非等地区的“颜色革命”，还是叙利亚战争等，双方在认知空间的对抗行动愈演愈烈。
作战效费比高。从对抗武器来看，认知空间作战武器主要是信息，传播手段多种多样，特别是网络、社交媒体等新媒体的迅猛发展，以及人类社会网络化，其传播范围越来越广，影响力越来越大。凡是信息可以传播到的地方，就可以成为认知战争的战场。相较于当前的物理域作战，先进战机、导弹等武器装备，单价动辄几千万美元，甚至是上亿美元，战争费用巨大，而认知空间作战可以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够使敌人丧失战斗意志。海湾战争，以美国为首的联军花费了600亿美元，最后不得不要求日本等盟友出资助战；阿富汗战争，美国花费3万多亿美元还没有打败塔利班，最后被迫撤离。在伊拉克战争初期，美军实施认知作战，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伊拉克国民卫队突然“人间蒸发”，美英联军用时不到1个月就攻占了巴格达。随着生物、医学、环境以及信息传播等科学技术在认知领域的大量应用，控制人的意志、思维、心理、情感等认知系统的方式更为多样和灵活，认知作战的实施更加简便易行，可在战略、战役、战术层面单独或共同实施，取得较高的作战效费比。
全维全时实施。由于认知信息不受作战维度、空间和时间限制，可在各个作战维度、空间、时间内运用，使得认知空间作战呈现出全维全域全时空的基本作战态势。从空间上看，认知空间作战模糊了作战前后方界限，呈现出有形空间与无形空间全方位、全天候展开的特征；从时间上看，认知空间作战模糊了战时与平时的界限，化于平时，用于战时，续于战后，贯穿整个战争的全过程，呈现“无时不战”的特征；从领域上看，认知空间作战模糊了军事与非军事的界限，不仅广泛用于军事领域，而且渗透于政治、经济、外交、宗教等各个领域，呈现全域覆盖的特征；从作战对象来看，认知空间作战模糊了军事人员与平民百姓的界限，具有对军民实施全面影响的特征。
杀伤力巨大。认知优势既是软实力也是硬实力，是软硬实力最佳结合的巧实力。认知优势通常包括感知优势、知识优势、心理优势和决策优势，其中感知优势能够帮助军队提高武器平台杀伤力。美国空军作战试验显示，作战飞机获得感知优势后，其杀伤力可以提高2.5倍，而感知能力处于劣势一方，则在很大程度上处于信息迷茫状态，不仅会变成“瞎子”“聋子”，还可能成为盲目行动的“呆子”和受敌方假信息欺骗的“傻子”。未来智能化战争，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知识的较量，知识已成为一种重要的军事要素，只有形成知识优势，才能充分发挥高科技武器装备的性能，实现人与武器的最佳结合。决策优势则是认知空间优势的核心，也是打赢未来战争的关键所在。建立和保护己方决策优势，攻击和削弱敌方决策优势，是未来战争对抗的焦点。只有取得决策优势，才能形成全谱优势，最终夺取战争胜利。
发挥非军事力量优势。未来战争是混合战争，不仅涉及军事领域，而且涉及诸多非军事领域。受战争法等限制，军事力量不能用于非军事领域，但认知空间作战可以发挥其特有优势，达成战争目的。比如，在第二次黎巴嫩战争中，黎军方就充分运用媒体力量，对外宣传大量平民伤亡，以争取国际舆论支持；对内使用被毁以军装备的图片宣扬战果，不仅迫使以军尽量压缩作战时间，导致其无法达成作战目的，还得到了阿拉伯各国的支持，从而取得战略主动权。随着认知空间成为新的战场空间，非军事力量有可能成为认知空间作战的主力军，作战行动也将变得越来越频繁。据统计，近几场局部战争中，非军事力量与军事作战力量的比例已达到4∶1，其中从事认知作战的非军事力量占绝大多数。
认知域作战方式多样
从本质上看，认知域作战就是从战争的精神层面出发，把人的意志、信念、思维、心理等作为作战对象，通过攻击作战对手知觉系统引发其认知失衡、攻击其价值系统促成作战对象情感错乱、攻击其信念系统使作战对象意志瓦解，从而达成作战目的。根据认知空间作战机理，其作战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瓦解战争意志。瓦解战争意志主要是通过展示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装备、新质作战力量，进行兵力调动部署、大型军事演习等方式，向敌对国家宣示战争决心和动武意志，给敌方军民以恐吓和震慑，使对手退缩或屈服，放弃战争行动。就使用时机来说，它主要用于战前，旨在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可用于作战过程中。就作战层面来讲，瓦解战争意志作战主要用于战略、战役层面，反映的是国家或集团维护利益的意志和决心。和平时期，它通常表现为认知领域的揭示、军事领域的演习、外交领域的封锁、经济领域的制裁等；战争时期，它通常表现为利用战场信息优势，向敌人展示战果，直接表达作战意志和决心，实现作战效果的认知强化。比如将战争中精确摧毁重要目标的画面，以图像或视频的方式传递给敌方军民，增强作战效果在敌方认知领域的记忆，造成敌方心理阴影，使其丧失战斗意志。
攻击信仰观念。攻击信仰观念是指通过各种手段引导敌方军民摒弃或形成某种信仰观念，达到瓦解敌方军民精神支柱，改变他们对战争的态度，进而迫使敌人放弃抵抗。攻击信仰观念作战的手段主要有：丑化敌方政治首脑或精神领袖、摧毁敌方军民价值观和诱导青少年改变“三观”。比如，在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中，美军丑化萨达姆和卡扎菲就是典型的战例。又如，通过互联网、社交媒体等渠道，攻击作战对手军民信仰，诱发敌方军民认知困惑，改变其观念，从而破坏敌方战争民意基础。
舆论攻击心理。舆论攻击心理是指通过各种认知作战行动，如营造作战态势和氛围，强烈刺激敌方军民正常心理状态，从而影响作战判断、决策及行动。舆论攻击心理作战不在于消除影响，而是在于控制缩小己方军民所受影响，并尽可能放大对敌方军民的影响。美军通过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分析预测，未来作战因心理问题减员比例将达到10%至 25%。近几场局部战争中，美军一直把心理战作为战斗力的“倍增器”和作战代价的“缩减器”，逢战必动、每战必用。以色列“德布卡档案”网站披露，为孤立叙利亚巴沙尔总统，美军曾打电话给叙军高官，直言不讳地说：“将军，我们已经用全球定位系统确定您的方位，然后派出了狙击手。现在您想怎么做呢？如果我是您，我一定会三思，该效忠的对象到底是谁。”
战场隐真示假。隐真示假是指通过各种行动隐蔽真实战场情况和作战意图，制造和显示假象，诱导敌人做出错误决策，达到控制战局的目的。如古时“悬羊击鼓”“草船借箭”“空城计”等都渗透了隐真示假作战思想。未来战争中，作战双方通常会在信息获取环节使用虚假信息，诱使敌方态势显示错乱；在信息处理环节使用饱和信息阻塞的方式，诱使敌方分析判断失准；在信息反馈环节采取病毒、木马攻击的手段，使敌方指挥决策出错。（董建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