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图“中国记忆”飞虎队口述史料首度公开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2023-11-21 15:22:18 责编: 吕中石

埃莉诺·本尼达: 

格伦谈过对中国人的印象,“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活到现在”

埃利诺·本尼达,飞虎队老兵格伦·本尼达遗孀。

我是埃利诺·本尼达(Elinor Beneda),93岁了,住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隆波克,过着美好的生活。格伦(Glen Beneda)和我在他从中国回来后相遇,我们之前就认识,但战后我们正式见面,然后迅速坠入爱河。我想那大概是在8月份,第二年的3月我们就结婚了。我们有两个双胞胎儿子,4个了不起的孙子,还有7个曾孙。 

我真正了解他的经历,是因为那些老飞行员开始举办年度团聚。不同的飞行员聚在一起,相互谈论记得的某某事,这是妻子们和其他家庭成员了解这些事情的机会。因为那些飞行员一开始真的很不愿意谈论这些。 

格伦在珍珠港事件后不久就参军了,他加入了空军,被安排去了中国。在那里,他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他在空中击落了3架日本飞机,可能还有两架,5架就能让他成为王牌飞行员,但另外两架没能得到确认。 

年轻的格伦·本尼达。

他执行了80次任务,在第80次任务中被击落。他需要从着火的飞机中逃生,他的座舱盖卡住了。万幸他最终逃了出来,但落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区。 

格伦后来谈到他对中国人的印象,“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活到现在”。那些村民救了他的命。他被击落后,村民们接纳了他,他们看到湖中有飞机,就走到湖边,试图用石头让飞机沉下去。因为周围都是日本人。事实上,日本人刚刚屠杀了他们附近的一个村庄,因为那里的人们帮助了一名飞行员,所以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格伦曾回忆,那里一直能听到机枪声,日本人应该在非常近的地方。格伦想离开那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给了格伦一本对话点读册,一边是中文,另一边是对应的英文,这个是飞行员的标配。比如我需要喝水,我需要找个庇护所,或者我受伤了。然后格伦从口袋里拿出一面被美国飞行员称为“血幅”的旗帜,他挥动着旗帜,不断说“美国、美国”。最后,村民们组织了一群人,因为他腿受了伤,他们把他抬过了山,送到了新四军部队。他们把他藏在那里,直到他能安全移动为止。 

大概过了两个月,另一位被击落的飞行员李·格雷格也到了那里。他们把两人一起安全转移。 

格伦在他被击落后5个月就回美国了。战争结束后,他没有留在军队,回到了内布拉斯加州,那是孩子们出生的地方。然后我们来到加利福尼亚,格伦自己开过公司,也曾在邮局工作,后来成为消防员,直到退休。 

将格伦一半的骨灰埋葬在湖北,其实主要是我的想法。格伦生前提到过将一半的骨灰带回中国,但他最初只是想把他的骨灰洒在那片他曾被击落的区域。 

2005年是老兵们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我们和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主席杰弗里·格林一起访问中国。我们在一个会堂开会,没料到场面如此大。 

会后,我们被安排了一个行程——去那个村庄见见当时救助过格伦的人。 

那个场景令人感动,有那么多的人迎接我们。他们用滑竿抬着格伦,穿过稻田,到达湖畔。他的飞机就沉没在那儿。我的孙子跟着也一路走到湖边。有一张照片,格伦和一位92岁的老人拥抱在一起。那种感情是无法想象的。那种连接,我想我们从未经历过,只有他们懂得。 

夏夔将军曾先后救过7位飞虎队飞行员。2001年,当和夏将军第一次见面座谈时,一排中国的老兵,一排美国的老兵。夏将军讲起他们搭救飞虎队员的故事,一位美国老兵说,你救过的人坐在那里,就是本尼达。我家里悬挂的书法,就是夏将军书写送给我们的,他是书法家。


维斯特里·弗朗科:

我和其他老兵在阅兵期间坐在第一排,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经历

维斯特里·弗朗科,原美军第4作战物资大队第1分队地勤人员。

我的名字是维斯特里·弗朗科(Wesley Raymond Fronk Sr)。1922年8月19日,我生在蒙大拿州一个叫乔丹的地方,现在分别居住在内华达州的亨德森和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地亚哥。 

1941年10月,我在加利福尼亚州伯班克的洛克希德飞机公司工作。珍珠港事件发生了,于是我在1942年10月8日报名参军。后来,我被选中接受专业培训,学习基础工程课程。这使我开始服役的时间推延到1944年3月底。 

突然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你要出发了。”我以为我要去北卡罗来纳州的新单位,然而他们只是带我穿过飞机跑道,来到一个中队。这支中队将于第二天早上,开启出国作战的流程。 

我们被送上了美国海军巴特勒将军号,一路前往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我们以“之”字运动穿越南太平洋,最终进入印度洋,在那里被英国和印度海军的驱逐舰护航前往孟买。我们从孟买乘火车出发,穿过河流,一直到达印度的迪马普尔,然后乘卡车前往臭名昭著的英帕尔——那是日本人入侵印度的两个主要地方之一;另一个是科希马。我们驻扎在那里一个叫图立哈尔(Toulihal)的空军基地,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我们当时的主要职能是为英国第4军提供空中补给,也为中国军队提供补给,空投大米,为骡子空投燕麦。另外,当日本人占领了中国为B-29建造的空军基地时,我们派出了一些飞机,帮助疏散。 

后来,日本投降了。与此同时,由于英国和中国军队向南驶向缅甸南部时,补给线被延长,我们也向南移动,搬到了吉大港。在日本投降以后,我们中队接收到更新的C-46型飞机。然后,我们飞越了“驼峰”,我乘坐的是一架用来运载装备的飞机。我在昆明度过了一个晚上。一年半以来,我第一次吃新鲜的鸡蛋。顺便说一下,中国厨师非常好,做得一手好鸡蛋。 

我继续出发,前往汉口。我们在汉口执行了几个重大任务,调动部队等。完成后,我们在上海待了大约两周。1945年11月22日,我们乘坐一艘商船前往旧金山,在12月3日回到了美国。我错过了送我回去报到的机会,所以实际上是在1945年12月22日退伍的。我有三年零十五天的时间在美国陆军航空队服役。 

我到过中国三次,一次是战争时期,我们从印度转场到中国。到达中国以后,就四处走走。我获得了三天的休假,先去了天津,然后去北平,第一次参观紫禁城。我一直觉得中国人民非常友好、非常随和。有一天,我在街上散步,路过一所房子。有一位绅士走了出来,他挥手示意我进去,给我端了一杯热水,这让我印象深刻。尽管他们没有茶叶或其他类似的东西,但象征意义是非凡的。此外,2005年和2015年访问中国时,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人们都很有魅力。从战争时期到今天,中国人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经济的发展,一切变得更加开放,他们不断地对我们在二战期间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表示赞赏。 

我现在或多或少算是一本“中国回忆录”,抗日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缅甸战场故事的收藏家。我收集的书快有一个图书馆那么多了。 

我意识到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实际行动,都肯定有助于中国。但我觉得这些努力是值得的,这一切都影响了战争的结果。我知道,在那段时间里,中国人民真的很痛苦。 

2015年,我到北京参加了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典礼。那天真的令人叹为观止。我和其他老兵在阅兵期间坐在了第一排,这是一次了不起的经历,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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